原创花垣话小说——赶场
赶场(一)
作者:刘仲竹
天刚黎明,虎头口的渡口就不安宁了。
“三个去赶場的剃头匠扯起嗓子大声喊叫,可宁静的虎头口渡口,除了哗哗的流水声,仍然没有一点声息。
“怕那老泥鳅睏死了吧!” 长的单瘦剪着学生头的舒波点燃一支香烟吸着说道,“要不他早撑船过来了。”
“”浓眉大眼,脚有点儿跛的黄克仁把提包放在河滩上漫不经心的说。
“是的嘞,凭我们这吼声,恐怕连海龙王也给吵醒了哩!” 个子矮小,蓄起分头,三人中年纪稍长的罗升,弯腰撿起河滩的卵石打漂漂岩戏谑的说,“管它三七二十一,老子们先洗了臉再讲!”
出门赶埸,罗升总以他外出经验丰富,人机灵利落面搏的舒波黄克仁的赞赏,可不,你看他俩都学起罗升把提包打开,翻出毛巾肥皂,开始洗刷自己了。
“了哪!罗升拿沙子嗽口!”舒波冲着正在拿河沙往嘴里送的罗升哄笑起来。
罗升用手指头往嘴里狠劲地揉搓着,鼓起两边腮帮神气地点着头,当他吐出一口水与沙的溶液時笑道,“小波,你一点都不里手!用河沙嗽口,既简便又干净,把你牙齿擦的白朦朦,到哪里去找这方便财息?! 哈哈,这是我的老习惯了!”
说着又往嘴里送进了大把河沙。
“是的啊,小波连这点常识都不懂,只怪他少赶了几个转转埸!” 黄克仁打着帮帮腔,意味双关的说,接着他也往嘴里送进了大把河沙,并用手指头不断地操搓起来。
舒波心里明白黄克仁这番话的含意,罗升哩确实是年长些,跟着继父学剃头已有好多个年头了,县里的几个大埸他都赶过,外面交结又广,认识县里有名望的剃头匠又多,可以算的上是老江湖了呢!
而舒波算老几呀!才从学校毕业回来,由于成份不好,没升学的希望了,只好由母亲跟民乐街上的剃头匠胡师傅讲,收他做学徒,而胡师傅正是罗升的继父呢。你讲这舒波在罗升面前算老几呀?!
就連黄克仁也没罗升的资格老呀,他学剃头匠,也是不久的事,由于读四年级时,左腿长包,后来没整好,有点小残疾。为了谋生存,只好拜民乐街上的李哑子为师,学了两年剃头,便独自开门面剃头了。
总的来讲,罗升的资格老呀,转转場黄克仁舒波都没赶过,这就是黄克仁方才那番话的含意。
太阳的光线划破河谷弥漫的晨雾,照到河对面象老虎头似的岩山上,显现出虎虎生威的图像来,川流不息的清水江水成为湘黔两省的天然分界线。 “嗬,今天天气真好呀,我们来对路了,生意保险好!” 黄克仁洗好脸,站起身来畅快地说。
出门赶場,天气好坏直接影响到收入多少。也难怪罗升喜盈盈地从衬衫口袋里摸出小漂梳就着河水梳分头说道:“昨晚我就讲了的,今天的路子保险正,起码每人五六片的收入!”
那样子俨然像有先见之明,又把人的注意力引向他的分头上,“看,我这头发好姿势!” 他把小漂梳伸进水里,一边梳抹着分头,一边得意洋洋地讲着话,水和漂梳的压力使他的分头更光滑美观了。
其实罗升小伙子长的并不乖,一米五几的个头,额门头凸起,一对小而圆的眼睛不眨不眨的,爱美是他的特性,每天都把他的小分头梳理的油墨发亮的,给人一种滑稽幽默的印像。
舒波看他这般做作,有心逗他一下,用手把他额门头发一撸,嗤笑道,“哟,这一撮简直象钓鱼钩子啰!”
“那还用讲吗?!小分头的外号是不隨便送人的哩!”
黄克仁也不陡便放过这时开心的好机会。
面对两人的进攻,罗升是不会轻易应战的,他装出一副急煎煎的样子说道,“怎么办呢?船老板还没来,难道我们在这里硬等吗?”
舒波朝对岸的渡船噜噜嘴:“我俩泅水过河把船拖过来好吗罗升?”
“ 唉,这年头就连船老板也搞懒了呢!”罗升脱下衬衫,说道,“听人讲,木树生产队产值低,一年辛苦,一个劳动日只合几角钱,老百姓都穷,经常吃不饱饭,也莫怪船老板磨洋工了。”